林青盯著他，搖頭道：“瘋子。”

“你可以叫我瘋子，可別忘了，下一個要變成真正的瘋子的，是他。”

“你住口。”

她沒法判斷阿志口中的真相，到底有多少是百分百屬實，何況，當時情況那麽混亂，有些細節現在早就想不起來了，要真想編造，也不是什麽難事。

她只記得慕離當時，的確是忽然變了個人，可其他？

有些事真的說不清。

阿志看到她的面色，以為她信以為真，忽然在對面哈哈大笑。

“軍長夫人，趁著現在還有時間，多和他做幾次，以後，你就只能守寡了。”

林青忍著怒氣：“你瘋言瘋語夠了嗎？”

“你不信？那直接去問他好了。”

信與不信，林青都不會輕易做出抉擇。

死寂般的沈默後，林青擡起頭，重新握穩話筒後發出聲音：“白萱死了。”

這幾個字，就這麽唐突地從她口中蹦出，以至於阿志起初並沒有聽得真切。

等到回味過來其中含義，阿志臉部的笑意驟然一僵。

“你說什麽？”

他顯得不可置信，那張臉變得可笑又可悲。

他想痛快淋漓地大笑出聲，卻由於震驚，面部最終還是逐漸變成了扭曲的形狀。

忽然，他一掌拍在了橫在面前的玻璃上，仿佛要沖破一般。

獄警終於忍不住喝了聲，上前用力將他拉回原位。

林青看向他，並不說話。

“她死了？”阿志兀自開口，厲聲又問一遍，“不可能，她怎麽會死？”

林青沒有回答。

阿志沈不住氣，狂躁地反覆再問，他在這頭拍著玻璃像瘋了似的，林青還是沒有說話。

“回答！”阿志兇狠地瞪向她。

“你是報覆了慕離，但並沒有成功，他現在很好。”林青這才出聲，每個字，都清晰無比地傳到阿志的耳朵裏，“至於你方才的話，就算我相信好了，可你付出的代價是什麽？”

阿志想到過去種種，如墜冰窖：“你騙我。”

“我騙你做什麽？對我有什麽好處？”

林青站起身，電話線被拉直後輕微顫動，她的聲音很輕，卻能讓一灘死水也變得洶湧：“你知道比殺人兇手更可怕的人是什麽嗎？就是殺人於無形。阿志，你記住，永遠都記住，白萱是因你而死的。沒有你的步步緊逼，她不會選擇這條不歸路。”

阿志情緒激動：“你說清楚！”

林青搖頭：“還有你的孩子，你沒資格再見她。”

阿志目露兇惡，他丟開話筒一拍桌子，瘋了般踢開椅子，拳頭朝著林青瘋狂砸去。

幾名獄警趕緊上前，阿志揚起的手臂被別在身後，他的額頭由於暴怒而暴起青筋，場面十分可怖。

林青沒有一絲恐懼的情緒，她把話筒放回原處，沈默無聲地退開身後走出探監室。

要說阿志的話不會產生任何影響，也不可能，慕離會被輕易就給控制住，十有八jiu同她有關。而阿志的話，恰巧能解釋得通。

但她還是傾向於聽慕離親口說出，可要真是那個原因，她也相信男人是不會主動開口的。

這似乎也解釋了他不說的原因。

林青混亂極了，不可能沒有自責，她抱著雙臂走出段距離，不知不覺就走到一個裝飾屋前。

眼花繚亂的裝飾品映入眼簾，林青擡頭，看到門口放的一顆樹上掛滿各式各樣的禮物。

原來是聖誕節將至，難怪大街小巷都洋溢著歡樂喜悅的氣氛。

“小姐，進來挑選個禮物吧，還能許願。”

店員打扮成聖誕老人的模樣，站在門口招攬顧客，偶爾做出的誇張動作引人發笑。

林青在門口躑躅片刻，最終提步走了進去。

她把寫好的心願裝進瓶子裏，走出店鋪後掛在那顆花裏胡哨的聖誕樹上，林青特地挑選個最好的位置，風吹也吹不走。

她看著那顆聖誕樹怔怔出神，她從來沒想過，自己會變成那個一直追問的理由。

臨近下班時間，手機又開始在口袋裏震動，這回，林青看到來電顯示，毫不猶豫地接通：“從部隊回來了？”

“剛回。”男人刻不容緩道，“我在你公司樓下。”

“今天我不會提前走了，我也想和你談談。”林青的聲音平靜，“等下班就去找你。”

“你以為我忘了，上回也這麽對我說的？”

林青走到窗前，看到樓下男人執著的身影，她有種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。

她的腳步很快從窗前挪開：“慕離。”

喊了聲，嘴裏卻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麽。

慕離等了會兒，聽不到下文：“什麽？”

林青搖頭：“沒什麽。”

“你還在怪我？”

“不是。”林青斷然否認，她撫著玫瑰，手指不慎被刺了一下，她疼得將手縮了回去，“我沒怪你。”

“那為什麽不想見我？”

林青抿住流血的手指。

男人有些沈不住氣：“我現在就要看到你。”

“還有二十分鐘就下班了。”

“你不下來，我就上去。”

“別。”林青朝樓下看了眼，見他真要上臺階，連忙出聲阻止，“我馬上就下樓，你在外面等著。”

掛斷電話，林青在窗前站了會兒，這才拎包準備離開。

辦公室外似乎有人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，林青心不在焉地掃去一眼。

她拿起手機，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。那人的力道有點大，門框在輕微的震動之後，由於作用力，撞擊過墻面險些彈了回去。

林青擡頭，一眼看到慕離出現的門口。

“不是說在樓下見嗎？”林青有些恍然的眼神，在看到他的瞬間變得清醒。

男人眼含慍怒，顯然，是因為她沒有守約，以為她又要偷偷溜走才忍不住上樓。

“我怎麽知道，你會不會突然又不見了？”

林青搖頭：“我沒那麽不守信用。”

“是嗎？”男人顯然不信。

林青啞然，只有嘴唇動了動。

她擡起頭，同男人四目相對的瞬間，有種無法抑制情緒在暴漲。

她的確分外自責。

男人見她這幅失神的模樣，眉頭緊皺，大步走到林青面前，在她出神之際用力拉住她的腕部。

他用了全力，是生怕她又不願見他。

“我和你走。”林青沒有掙脫，乖乖跟著他往電梯走，男人依舊抓得很緊，他們一起下樓，到了車前，林青卻拒絕上車。

“我開了車來的，就在後面跟著你。”她豎起三根手指做出保證，“一定不會中途跑掉。”

“別想。”慕離直接把她塞進車內。

林青腰往下沈，她來不及坐穩，腦袋也差點撞在車頂。她擡頭，看到男人緊抿的薄唇，眼裏最後的堅持驟然坍塌。

發動引擎後，慕離剛要開口，林青就主動坦白：“我今天去見阿志了。”

慕離看向她的側臉：“說了什麽？”

“你不是應該能想到嗎？”

慕離臉色一沈：“他是個瘋子，誰知道會說什麽瘋話。”

“你當初被註射都是因為我，也是瘋話嗎？”

“他這麽對你說的？”

阿志的話，林青必然不會輕易相信，但不排除其中的可能性。

她點了點頭。

男人有些遲疑：“你怎麽想的？”

“要是假的，之前那麽多的隱瞞，就是你把我想得太脆弱了。要是真的，”林青轉頭對上他的視線，“對不起。”

不只是對不起，她甚至無法去彌補。

男人心口一緊，去握她的手：“別說對不起。”

林青接著方才的話繼續說道：“所以，我只能用以後的時間，加倍努力地愛你了。”

慕離聽到她的話，側目看去，見她目光平靜地看著自己。

她眼神真摯，完全沒有他預想中的反應。最初，他是擔心她知道會無法承受，所以想方設法瞞著，後來，情況穩定更沒有必要再提。

“聽到我的話了嗎？”林青見他丁點反應也沒，在他眼前晃了晃。

“聽到了。”

“你就沒想說的嗎？”

慕離看著她，莫名就有股沖動，他把車停到路邊，情不自禁地吻住了她的唇。

所謂小別勝新婚，之前鬧了那麽多日子，連接個吻都是奢侈，這會兒激情很快便藏匿不住，他的手掌順著她的腰際鉆進去。

林青見他快繃不住了，雙腿連忙並攏，壓住他的腕部模糊出聲：“不行。”

“什麽不行？你不是要加倍愛我？”

“這兩碼事。”

“都一樣。”男人把副駕駛座放下，“你不努力，我就只能再對你用力點。”

翌日。

林青路過診所，她看到江彤從二樓出現，便直接走了進去。

找到江彤，林青連開門見山都不用，江彤神色覆雜看著她，已經明白她後面想說什麽。

如果慕離的情況真像說的那樣，誰也不會費那麽多心思對她隱瞞。

江彤原本就不支持這個，她正要開口，有人朝這邊喊了一聲。她轉頭對林青指了指不遠處的沙發，林青會意。

江彤處理完手頭的工作，才又返回。

“你應該知道莫氏吧？”江彤自然地坐在她旁邊，像朋友般開口，她沒有回答剛才的問題，而是提到了另一件事。前因後果並不長，江彤很快說完，林青認真聽完每一句，她身體前傾，由於震驚，捂著嘴沒有說話。

說到莫氏，林青首當其沖就想到莫少。

其中牽扯不清的那些糾葛，林青哪怕是局外人，卻恰好深谙其中因果。

良久，她才開口：“只能這樣是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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